我被囚禁了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昏黄的夕阳透过木栅格窗照射在墙上，使黄泥墙显得更加斑驳透过门上的破洞，我看见秃头三正悠闲地坐在门口，右手拨弄着脚趾缝中的泥土，左手拿着水烟枪咕噜噜抽着“人醒了没？”这是村长的声音，听这脚步声，显然有些焦急。

秃头三忙起身，右手在裤子上随意擦拭了几下，掏出一支香烟递给村长村长厌恶的看了一眼，没有去接秃头三讪讪一笑，收起香烟说道:“还没醒，那一棒子下手不轻，怕是一时半会醒不过来”村长说道:“把人看紧了，县长马上就到，那事要是被捅出去，你我都活不了。

”村长走后，秃头三朝着村长离开的方向吐了一口浓痰，坐下继续抽着水烟枪，骂骂咧咧说道:“老东西，自己倒是爽了，让老子跟着背了一条人命”听到秃头三的话，我不禁心头一震，隐隐有些害怕第三天，村长又来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来灭口的，我更害怕了，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我不想死，我还有一双儿女，小儿子才四岁，他娘是生他的时候难产走的，我要是死了，我的儿女也活不长了我想乞求村长放过我，就算给他磕头，给他舔腚沟子我也愿意，只要能活着可是我太饿了，浑身使不上一点力气我的头很晕，很疼。

我想不用村长动手，只怕我也要死了村长没有看我一眼，只是跟秃头三耳语了几句便走了村长走后，秃头三拖着他的破鞋吧嗒吧嗒朝我走来，他斜眯着眼睛看着我我读懂了他的眼神，充满了鄙夷三天前的那些年，我在背后也是用这个眼神看他的。

秃头三往我身上踢了一脚，扯着破布撕裂一样的嗓音对我说道：“李寡妇死了，走夜路不小心掉到了井里，淹死了”李寡妇是三年前来到我们村的她男人是个病鬼，常年卧床，我们私下都叫他痨病鬼痨病鬼家离我家不远，三年前，我正在上茅房，看到村长老婆带了个女人去了痨病鬼家，痨病鬼拿了一叠票子给了村长老婆。

村长老婆走的时候，女人转身拉了一下她，被她不耐烦地甩开了就是这个转身，让我看得呆了白白嫩嫩的小圆脸，像个刚出笼的大包子；眼睛亮晶晶的，又大又黑，就是泪汪汪的，让人看了有些心疼；那胀鼓鼓的胸脯子，只怕比我的手掌还要大；腿也直挺挺的，白生生直晃我眼睛。

我有些嫉妒痨病鬼我知道那是他在外面买回来的媳妇，我甚至有些气恼自己没有多存点钱没几天痨病鬼成亲了，闹洞房的时候好多人趁着混乱在新娘身上摸索着；我吞了口口水，悄悄在新娘屁股上捏了一把，满手的软弹直冲我的脑子。

从此我茅房去的更勤了我常看到那女人坐在门口哭，哭着哭着又被痨病鬼拽着头发拖进屋去；有时候也会看到那女人吊着半边衣服跑出来，我有些恼恨痨病鬼，怎么不把她衣服全给撕了我有些期待那女人跑到我家来，寻求我的保护，那我一定会好好疼她；但是我又不想和痨病鬼起冲突，毕竟那是他的女人。

前两年那女人还总是想着要逃出去，每次都被抓回来打个半死到后来那女人索性也不逃了，安安稳稳的和痨病鬼过起了日子我女人死后，一直是我独自照顾着两个孩子，虽然没让他们挨饿受冻，但我一个糙男人，终究不如女人家细心。

痨病鬼见那女人安定下来后，也就管的没那么严了那女人常来逗我的孩子耍她是真喜欢大妞啊，常常给他们姐弟俩带些好吃的；也会帮大妞梳头、洗澡，把自己的衣服改小了给大妞穿看到她我的心总会砰砰乱跳，我甚至有些恍惚，仿佛她是我的女人一般。

前段时间痨病鬼死了，那个女人也成了李寡妇我是看着秃头三进了李寡妇家的秃头三进去没多久，我听到屋里打碎东西的声音我忙去拿了锄头，想冲去李寡妇家但是我不敢惹秃头三，他是个无赖，也是村里的霸王，听说他和县里当差的也很要好。

没多久屋里就没了声响，秃头三扛着李寡妇走了出来，径直去了村长家我在村长家门口来回走了好久，几次都想冲进去终于我想到了一个办法，我假装找村长有事，推开门走了进去我呆住了——我看见李寡妇一丝不挂的躺在桌子上，村长正掐着李寡妇的脖子。

李寡妇像我伸了伸手，我却怎么也动不了李寡妇就那么直直的盯着我，接着我双眼一黑，再醒来时已经在这了我怕死，也怕李寡妇找上我见我浑身抖得厉害，秃头三鄙夷之色更浓了，随即笑着对我说道：“你说你，走路也不看着点，怎么把头摔成这样。

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可叫你的一对儿女怎么办大妞十二岁了吧，再过些年也该嫁人了快回去吧，别让他们等着急了”秃头三说完，拖着他的破鞋吧嗒吧嗒出去了走到门口，秃头三突然顿住身子，冷冷说道：“管好自己的嘴，你要出了事，我倒是可以帮你照顾大妞，反正我光棍一条。

只是你的小儿子，怕是没那么好的命”我不知道是怎么走回家里的，只是觉得很累大妞看到我的伤，一边哭着一边去给我买了药吃完药后，我沉沉的睡了过去我做了好多梦，梦到李寡妇光着身子，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要伸手来掐我的脖子。

我害怕极了，我想跑，却怎么也挪不动腿突然我听到大妞的哭声，我转过头去，看见秃头三正抱着我的大妞，扯着他破布撕裂一样的嗓音疯狂的笑着突然大妞又变成了李寡妇，李寡妇张大着嘴，死死地盯着我我知道她在怪我没有救她。

我不敢再出门了，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我不敢让大妞和小虎娃离开我的视线，我害怕他们会带走我的大妞我索性让大妞辍了学，每天带着他们姐弟俩在地里忙碌着大妞倒是很乖巧，她没有怪我，只是默默地做着事我以为时间能让我忘了那件事，会让我像以前一样平平淡淡的生活。

只是我的睡眠越来越少了，我每天都会做着噩梦，我总能感受到村长、秃头三、李寡妇在我家转悠我又病了，有人说我撞了不干净的东西，村里的神婆来我家又念又跳，折腾了半天，带走了我家一袋米有人说我得了疯病，应该把我绑起来，免得伤了人。

大妞死死护在我的身前，他们去拉大妞，把我的大妞弄伤了，我就拿了菜刀要去砍他们他们跑了，顺手拿走了我家的油我不知道大妞为什么总是看着我哭，她也认为我疯了么？不久后，村长把我家的地换给了秃头三，村长说我疯了，没办法种地，不能让那么好的地荒废了。

我怎么会要秃头三家的地秃头三是个懒汉，从来没耕过地，他地里的荒草已经比人都高了我家的地肥啊，每年的秋收总是我家的收成最好我去找村长，村长让我好好养病我去找秃头三，秃头三把我揍了一顿没有地我的孩子就要饿肚子，我开始一趟趟往村长家跑，却常常见不到村长的面；我又去秃头三家要地，秃头三下手是真狠啊，每次去我几乎都是爬着回来的。

后来我开始挨家挨户找人帮我评理，有人好心，劝我不要再去争了；有人叹叹气，转身给我一些粮食；也有人看到我转身就走，像躲瘟疫一般躲着我村里人不帮我，他们害怕村长，害怕秃头三，我就跑去镇上一个膀大腰圆的秃头差人和我一起来了村里，他找来了村长和秃头三，村长和秃头三说那地本来就是秃头三家的。

他们分明在胡说，我说就是我的差人叫我去拿地契，我却怎么也没找到我说村里人都知道那地是我的，差人就把村里人叫了过来有人说那地是我一直在种，秃头三狠狠地扇了那人一巴掌，拿出地契说是当年租给我的我气的说不出话来，提起板凳就要去砸秃头三，差人拿枪指着我，骂了句“疯子”就走了。

那天过后，秃头三来了我家一趟，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是盯着我的大妞看我跪在秃头三面前，连连给他磕头，我抱着他的脚，求他放过大妞，地我不要了，也不闹了我的眼泪鼻涕掉在秃头三的鞋上，秃头三很嫌弃的叫我给他舔干净，我忙捧起他的鞋就舔。

秃头三更嫌弃了，丢了鞋离开了我家月亮可真圆真大啊，照的跟白天一样我站在茅房外面，看着李寡妇家，仿佛她又坐着门口，把头埋在腿上抽泣我在村里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怎么的，晃晃悠悠到了我的地上哦不，现在是秃头三的地了。

地上搭起了一个草棚子，里面有叮叮当当的声音传来我走近去看，有好几个人在里面挖掘着什么挖了半晌，秃头三向一个光着膀子满是纹身的秃头大汉问道：“龙哥，这里面真有宝贝？”我认得那个龙哥，他是镇上的那个差人龙哥说道：“我专门找人看过了，这是汉朝一个大官的墓室，陪葬品应该不少。

”秃头三嘿嘿笑了几声，低声说道：“要是真能挖出宝贝，也不枉我给那娘们儿下药把她送给那个老东西了可惜了，我都没来得及碰那娘们儿，让那老东西玩死了”看到秃头三那猥琐样，龙哥嫌弃的一巴掌扇到秃头三头上，骂道：“就这点出息，有了钱什么样的娘们儿找不到。

”啊，原来秃头三把李寡妇送给村长是为了我家的地那究竟是我害了李寡妇还是他们害了李寡妇？我理不清了，我脑子乱糟糟的我跑到县里的时候已经天亮了我想去找县长，可是他们都当我是疯子，不让我进去我又去警署找了当差的，当差的又找来了他们的队长。

我把情况对队长说了，队长说我疯言疯语，把我关了起来第二天，我隐隐听到秃头三和队长说话的声音，什么“宝贝”“古董”“发财”之类的，我听不太清第三天大早，我被放了出来队长恶狠狠地告诉我，不要再到处惹事，多为家人考虑。

我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我的大妞和小虎娃没有在门口等我，我心里感觉不太好我推开门进去，看到我的大妞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像是死了一样她的衣服全被扯烂了，两条腿光着，只有眼睛里不断流出来的眼泪证明她还活着。

我紧紧抱着大妞，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大妞终于动了，她紧紧抱着我，哭的撕心裂肺我想安慰她，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我的头一下下撞在床沿上，鲜血流进我的眼睛，又流进我的嘴里我已经感觉不到痛了我放下大妞，在屋里屋外疯狂寻找着——我的小虎娃不见了。

这帮畜生，他们强暴了我的大妞，还带走了我的小虎娃我问大妞，大妞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掉着眼泪我拼命寻找着我的小虎娃，整整找了两天两夜，还是没能找到我好像不那么害怕了，或许我一开始就不应该害怕我恨村长，恨秃头三，恨当差的，恨村里的所有人。

我想把他们都杀了，给我的大妞报仇，给我的小虎娃陪葬我拿了一把柴刀，偷偷钻进了村长的家里，对着村长的脖子砍了下去村长的血好烫，好腥，我有些恶心我觉得村长没能经历痛苦，有些太便宜他了听说人死后入棺时身上不能有铁片之类的金属，不然子孙后代永世不得安宁。

于是我砸了村长家里的铁锅，将碎片一片片钉进了村长的身体里，我要他绝子绝孙处理完了村长，我去了秃头三家到他家的时候，他们已经醉的走不动路了我向他们要我的小虎娃，秃头三晃晃悠悠的朝我走来，笑着说桌上的骨头就是。

我怒极了，挥刀朝秃头三砍去秃头三手臂挨了一刀，醉意清醒了些，忙捂着手臂往门外逃，我在后面紧紧跟着，秃头三跌跌撞撞的没跑多远，后背已经挨了好几刀秃头三终于不跑了，像条狗一样跪在我面前求饶我冷冷的看着他，我要他给我舔鞋。

就在秃头三低下头的时候，我一刀结果了他想到我的大妞，想到李寡妇，我恨恨地朝着秃头三的子孙根踢了一脚，然后割下来丢进了池塘回到秃头三家里，我从龙哥身上取下了他的枪，自顾自的喝着酒看到桌上的骨头，我眼泪不停地掉。

当我小心翼翼的将骨头收拾起来，准备好好安葬我的小虎娃的时候，却发现这根本不是人的骨头我正想去找我的小虎娃，龙哥突然醒了我就静静地看着他，他有些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我我又喝了一口酒，将碗丢在桌子上，问他我的小虎娃在哪。

他终于反应了过来，哈哈大笑一声说道：“老子不去找你麻烦，你还自己送上门来了，你那小杂种让老子丢山里喂野狗了”他说完，四处看了看我想他是在找秃头三果然，他搜寻了一遍，突然警惕的问我秃头三在哪？我扬了扬已经卷了刃沾满鲜血的柴刀，跟他说秃头三也已经喂了野狗了。

他大骇之下，忙去腰间摸索，我举起手中的枪，问他是不是找这个他想跑，却已经来不及了，我瞄着他后心窝开了一枪，打偏了；索性我也就不瞄了，对着他后背就是砰砰几枪，直到子弹全部打完村里的狗叫了起来，灯火也亮了起来。

不多久，全村男女老少都聚在了秃头三家外面我提着刀，冷冷地看着他们我向他们一步一步走去，他们不停后退正当我扬起刀准备砍上去的时候，那个曾经帮我说过话的大爷突然喊道：“杨娃子，不要再造孽了，小虎娃在这儿”随后人群中散开一条道路，我看到我的小虎娃怯生生的看着我，我怕吓着他，忙丢了刀朝他跑去。

我没能再抱抱我的小虎娃，他们一拥而上将我绑了起来，把我关在秃头三家的柴房里李寡妇出事的时候，我也是被关在这里的，没想到今天又回来了后来村里来了好多当差的，他们封锁了整个村子我被带走的那天，柴房外站满了乡里邻居，只是没看到那个大爷和两个孩子。

可能是大爷不想让孩子们看到我这个模样吧我心里有些感激我挨个给他们磕头，恳求他们能代我照顾我的大妞和小虎娃我的眼泪落在了这边熟悉的土地上，可能会有新的生命因为我的这滴眼泪破土生长。